新闻与旧事

《货车倾翻20吨苹果遭哄抢》货主哀求“差不多都行了，给我们留条活路好不好！”——又是一条抢眼的新闻。近来频报橘子、西瓜、饮料、馒头、鸡只遭哄抢事件不觉于耳。疯抢者也不乏戴金银、穿名牌、住新宅、开私车的，而让他们蜂拥而至的工具，竟是现代文明象征的手机。这不禁令人感叹！让我们看到了富有背后的另外一种“贫穷”。一说到贫穷，倒让我想起段往事，那还是“插队”下乡时，在一个陌生还贫穷的小山村亲历的一件事。那年冬天，我和东子一块骑马去60里外的班车站送他乘车回城。送走东子已是当天下午了，我便骑上一匹马牵挎着另一匹马开始匆匆返程。回程是逆山道上坡又顶风，加之长途跋涉人困马疲行速也慢了许多。不知几时，天渐渐暗下来。前方不远又见一个营子（村落），我想进营子别没精打采的，便提缰打马回头吆喝着另一匹马跟上，一阵小颠就来到营中。这营子还不算小，靠山临街蛇势延伸200余米。我从街上穿过，已是袅袅炊烟时分竟也未见一人。出了营子百余步，我不经意回头张望这个陌生的地方，却突然发现，后马鞍子上搭垫的那条绿毛毯不见了。我心中一惊，刚进营子时还在，怎么瞬间就没了？肯定是在营子中滑落了！想到此，我立刻掉头原路返回。借着朦胧的天光，来回寻了两遍，街上光光的什么也没有。我心突突地跳着，送一趟同学竟把人家心爱的纯毛毯丢了，回去如何交代！不行得进营子问问。又一想人生地不熟的问谁呢？人家会管吗？我纠结了半天，最后决定硬着头皮找找他们这儿的队长试试。我牵马深入营中，正遇一荷锨男子便上前打问，那人撩起旧皮帽怔了一下：“哦！找队长呀，就在前边不远，我给你喊去。”不一会儿昏暗中,两个人影大步流星走来。我对年长那位说：“您是队长吧？”“你是——”“实在不好意给您添麻烦了……”我把来意原原本本一说，队长乐了，“小伙子甭着急，东西只要掉在咱们这里丢不了的！”说着转身跟身旁男子说：“你去马上招呼一下，全营子开个会，帮人家找找！”我赶紧拦着，“队长，正晚饭时分不能这样惊动大家吧！”“不要紧听我的，走！”说着把我领进前方一个院子，招呼着屋里人出来把马拴牢，带我上了西屋。油灯下，这屋报纸糊窗四壁土墙，炕上一张拼接的炕席两条老旧被子。队长招呼我坐我随口应着，这时陆陆续续聚来了开会的人们。队长先说明了招呼大家来的缘由，又说：“人家到这儿人地两生，有事找到咱们，是信得着咱，实际有啥？就是吆喝一声的事！有没有知道的、看见的、帮着寻寻。我想咱们咋也不会还稀罕人家那东西吧！”听队长这么说，引来一片认同的吵吵声。这时队长又开始一家一家逐个地问着，可就是没有知道的。队长嘱咐大家回去都尽点心再多问问，人家的东西不能丢在咱这营子。陆续走出来的人们有人说老孙、大商家没来，有人提醒应该去问问队里羊倌！队长觉着说得对，又分别派人去打听。我真有点愧疚得坐不住了，本屋大娘倒说：“怕啥的，不行吃了饭再说！”回身在锅中捡出两个山药蛋,又拿了咸菜疙瘩让我吃。我推说不饿，“不饿也捎上！”说着硬是塞给我。这时去打听的人回来了，都说没有知道的。我说：“队长，算了不找了，谢谢大家吧！太给大伙添麻烦了！”队长倒说今天住下也无妨,不行再问问。我怎好再惊扰，执意出来上了马——虽然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我心里却无比感激。出了营子，已是满天星光。我沿着脚下灰蒙蒙的路迹足足走出有300米开外，忽然听见后面远远有人喊：“嘿——前面骑马的——站一站——等一等！”我下马回头张望，后面一片黑黑，就听有愈来愈近的牲口蹄子声。渐渐地看清了,一个中年男子骑着毛驴怀里抱着一团东西，还没停下来就喊：“这是你要找的毯子吧！”走近了，他下了毛驴，我看清了，正是那条毛毯。我喜出望外！一问才知，他在道旁碾坊推碾子，孩子看见街上掉的东西，他出来两头张望没见人，就把毯子放在碾坊的笸箩上。营子里开会他也不知道，后来才听说找毯子的人刚出营子，这才追了出来。在星光下，我看不大清他的面相。那顶破皮帽压过了几乎半个脸，打了补丁的旧棉袄对襟搭着，腰间系着麻绳，下摆、袖口星星点点露着棉絮，垂裆的宽大棉裤束着裤脚，踩着一双卷边的大头棉鞋。在我眼里他和营子中我刚见到的所有人几乎是一个装束，但这装束裹着的躯体中，那炽热的肝肠纯朴的心，倒像寒川涌出的一股温泉，暖遍我的全身。我上前连连作揖连声道谢！他只憨憨一笑说：“嘿嘿，差点没追上你！”这件事几十年过去了，至今我不知道这个营子的名字，也不知道队长和送回毯子的那个人姓甚名谁，但这一幕幕却像经典的电影镜头一样，清晰地在我心中刻着。贫苦时，他物落在了囊中，却要百般努力物归原主；而今富裕了，竟要抢夺劫尽本属于人家的养命钱，情何以堪！说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仅在启悟今人：富足了生活更要富足我们的道德和良知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