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辉:城市生命史与山水文化情

时间: 2024-02-24    阅读: 0 次    来源:倾诉文学
作者: 倾诉文学

  万以学先生又出散文随笔集啦,可喜可贺呀!

  《城市的笑容》按内容分成四大部分。第一部分为“铜陵篇”,写铜陵这座工矿城市的时貌及细节;第二部分为“黄山篇”,写徽州文化的里里外外;第三部分为“淮南篇”,写淮南、寿春的前世今生;第四部分为“合肥篇”,写合肥这座古老新都市的人前人后。作者著写的这四地,与作者皆有关系:铜陵为作者出生、成长、工作地,黄山和淮南为作者工作地,合肥为作者求学、工作和生活地。以学先生出身矿区,视角平民,吃苦耐劳;又为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扎实深读,聪慧善思;且曾在铜陵市、黄山市、淮南市做过领导工作,还担任省旅游部门主官多年,因而有砺炼,有见识,有定力,有现场,有主见;反映在文章和笔力上,则显现出作者散文随笔的定力、大气、通透和厚且实来。因而作者这本以皖地山、水、地理、民风、历史、文化为主色调的散文随笔集,从表面上看,殊别于一般的地域文化散文,对深度了解、认识皖山、皖水及皖地文化,颇具一种特别的视野、视角和深度,具有独到的认识价值;从内蕴里看,作者将个人的人生融入城市及地方的岁月和历史,是个人和城市与地方两相融合的爬山记与生命史。

  具体而言,以学先生的散文既贴近生活,贴近现实,贴近人的真情实感,也贴近优秀的传统文化,更贴近人生,贴近生命的酸甜苦辣。以学先生出生、成长于长江边的资源型工矿城市铜陵,对矿区的基层生活冷暖自知、体会深切,我们从《爬山记》《家在铜官山》《回望铜官山》等作者着力颇深的篇什中,看得十分真切。“一栋10户人家,每家前后是漆成红色的木门,另加一扇窗子。每户正房24平方米,隔成一前一后两小间。前面是会客吃饭学习等等做一切事情的地方,后面是卧室。每栋房的正屋前,再盖一溜‘披厦’,一家一个,用作厨房。”(《回望铜官山》)“挖树桩子,就是挖树根,当然不是挖树根做根雕盆景,而是山上柴草都被砍完了,只得把埋在土里的野树灌木的根挖出来,它们比野草、甚至比树棍子都耐烧好烧。”(《爬山记》)这是铜陵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普通工人生活的如实描写,其实也是当年中国城市生活的真实写照。作者在资源型城市的工矿区长大,随着资源的枯竭,城市的转型,经济的发展,以及作者人生的爬山、岁月的流逝,再来回望城市的旧貌,不由对时代的变迁产生良深的感慨。作者对新生的、历史并不久远的工矿城市的回望,与传统农业城市有着根本的区别,既没有对土地的那种发自骨髓的依恋,不多的传统农耕习惯也是在工业文明中打了折或受过冲击的;工矿城市的生产方式及生活方式与传统农业区有着明显的不同,连回忆的内容都沾染着机器的轰鸣声以及低矮拥挤毫无隐私的家属区的特殊味道。作者既从底层视角、矿区视角,也从上层视角,用一种相对立体的视角看城市、工业和国土环境的变化,看新中国一种新型城市过去和现时的生态,这是作者人生独具的视角,也是一种有选择的文化视角。它们带有鲜明的城市的胎记,烙印着一个时代的色彩。因而“铜陵篇”为这个时代留下了资源型工矿城市的过去和今天:那些深入肌髓及内腔的画面,鲜灵活现,甚至看得到细胞的生成、消散,血液的泵出和流淌,以及脉博有规律的跳动。在安徽,这种题材、内容和深度是独一份的,是极其可贵的留存;放大到国内散文随笔界,也是难得一见的。

  以学先生的散文大都敦厚,实在,大气,结构完整,内容扎实,信息量大,没有轻飘、浮浪、慵懒。例如《爬山记》描述、叙论资源型城市如何转型、发展,引发读者对社会现实问题的思考;《铜官红素手》,写铜陵特产白姜,由前往白姜产地所见写起,写到白姜的种植方法,又写到当地种白姜的历史,再写到生姜的源流和人文,向读者立体地展示了生姜文化的丰富多彩,引发读者对地域人文的悠思;《梦黄山之上》,先从知性黄山等多个角度透写黄山,进而延展到徽州文化,内蕴愈益丰厚,引发人们对山水文化的思考和想象;《山与云齐人为峰》则慨叹“山水有真言,这齐云山之行,既是游山玩水,也是修行悟道,是从人间到仙山,再到天界的路引”,引发读者对人生和传统文化的无尽感慨;《春到淮南》写沿淮的春与江南的春的不同:“我在江南呆的时间长,过去一直以为江南的春天才是春天。江南绿色葱茏,一打春,更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感觉。但淮南的春天清丽明净,就近观察并体验,那种春风带着节奏,催生万物勃发的滋味,却是江南没有的。春天仿佛从大地的每个角落、每个旮旯奔跑出来、甚至喷涌出来。”真个是体味细腻,把握恰切,描述到位。

  以学先生的游记别出一格,立体丰满,有整体观,从自然地理,到交通、经济、物产、历史、地域文化、民风乡俗,都实地细察,都作深入思考,都辨明方位,都构造紧密、层次分明,叙述则不紧不慢、均衡有致。譬如《大通观澜》,不但写了大通,还写了和悦洲;不但写了大通的长江,还写了青通河;不但写了长江的中游,还写了长江的下游;不但写了大通的交通,还写了大通的物产;不但写了大通的繁华,还写了大通的衰落;不但写了大通的中土,还写了大通的西化;不但写了大通的水,更写了大通的人等等,真可谓丰富多彩、多元多面。又譬如《山与云齐人为峰》,作者写休宁齐云山,间行间思,间文间史,间雅间俚;如层层剥笋,从起点始,至终点止;从听说始,至实观息;从传闻始,至引据终;从碎片始,至整体止;从局部起,至全域讫;各层皆有特色、轻重,最终闭环完成、丰满而立体。再譬如《寻找弦歌里》,作者描写徽州这一处地方道:“田地主要集中在冲畈里,村落和民居也主要集中在田畈里,还有少数在山坡地上顺势而建。徽派建筑特有的粉墙黛瓦,像从天外飘落,镶嵌在青山绿水中,不论任何角度,看上去都是一幅画。当然,它们看似天然,其实都不是自然而然。我们的视线所及,不论是旷野平畴,还是村居建筑,都是数百上千年来,生活在这里的住民,综合了经济,还有文化、传统、社会等各种元素,世代劳力、辛苦作业的结果。”可谓由表及里,由外入内,生动而深刻。

  以学先生学识广博,钻研深入,又能恰切地引入文章,因而常常让读者获得很好的阅读体验。例如作者写寿县淮南,便引“寿近江淮,素称水乡”来描绘;写黟县陶氏族谱,就引“上溯其源,而源有本,下穷其流,而流不紊”来绍介;写祁门,且引“大抵山峭而石多,土隘而田少,凿山削平,叠石为级,而树艺焉”来铺陈;写徽商,则引“贾而好儒”来归纳;写歙县,率引“歙者翕也,谓山水翕聚也”来释解;写合肥大蜀山,直引“蜀山迥出千螺秀,淝水长荣一带回”来概括;写合肥,恰引“淮右噤喉,江南唇齿”来描绘。作者在引用绍介文字时,又多方注意,细加揣摩,因而能理解到位,释义精准;例如《无梦到徽州》里介绍汤显祖名句“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时,作者说:“最能体现文化特质的当然是文学作品。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汤显祖),词华典丽,意义多重多解,早已超出作者初心,成为徽州不计其数、文字曼妙的山水诗文代表。”这里说“多重多解”,是指后人对这两句诗多元释解的状况;说“超出作者初心”,是指文艺学理论形象大于思想的规律。没有对汤诗深入的学习和研读,没有对文艺学规律的研学功底,没有对文字的精准把握,是无法做出这样的归纳、概括和表述的。

  以学先生散文随笔的文字一直好,言简义赅,理解到位,释义精准,有时候看上去似乎平白,其实内里多见人生的回顾、思考、归纳和省悟。比如《爬山记》:“我习惯叫爬山,不叫登山。像笔架山这样的山头并不十分高峻,也没什么名气,说登字总觉太庄重,再说我小时候这山上没有道路,手脚并用的时候常有,此外,爬既有上的意思,也有下的意思,还有在山上横着走的意思。用爬字虽然俗,但贴切。”短短百余字,把人生、爬山、雅俗、价值和观念,一古脑儿地融汇在一起了;比如《那年接待李讷》:“接待近尾声时,打电话给相关领导,相关领导说:‘你们在接待李讷吗?你们是如何安排的?’我简单地汇报了接待情况,他沉默了好一会,没有再吱声。后来才知道,他们觉得我不懂接待规矩,有点胆大。”接待李讷,虽然是工作,但有许多人生的况味,虽然按接待标准来看可能有不合规矩之处,但恰恰如此,才别有了一番生活的鲜活、认可和效果;比如《山与云齐人为峰》:“人在山下,看云在天上;人至山中,人则在云海中,如同沐浴般;人在山上,则脚踩瑞云,如神仙般凌空蹈虚了。”“从屯溪进入休宁境后,横江一直在左右视线中,齐云山则顺江逶迤而来,悬崖绝壁,俨若画屏,山上粉墙黛瓦,若隐若现,生人遐想。”这里的一个“生”字,真用得好,既可按现代汉语理解成“催生人的遐想”,又可按古代汉语理解成使动用法,意为“使人生出遐想”。

  每每品读以学先生的散文和随笔,总是获益匪浅、收成满满的。记得四年前以学先生的散文随笔集《如此美好》面世,相关单位约他在合肥最大的图书城做新书分享和研讨,吸引了众多读者,大厅里坐得满满的,反响可谓热烈而广泛。四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四年过去了,对不少散文作者来说,写出来的文章,大约够出不止一本书了,但对业余写作,且写作前功课须做得足、写作后又要严格筛汰的以学先生而言,四年时间,从遴选后的字数上来说,也刚刚够出一本书。或许应该这么说吧,这本集子里的文字,大多是以学先生工作之余的精神凝聚,都是他见心血、现心性之作。从这个角度看,以学先生这本《城市的笑容》,无疑是结实且厚重的。

  再次祝贺以学先生新作的诞生!

0 我要投稿
散文投稿 - 诗歌投稿(倾诉文学期待您的每一篇作品)[ 投稿指南 ]
网友点评 登录后发表评论,别人可从你的头像进入你的空间,让更多网友认识您!
查看所有评论
猜你喜欢

深度阅读

?在线投稿
?在线分享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