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亮:梅雨记

时间: 2024-02-24    阅读: 0 次    来源:倾诉文学
作者: 倾诉文学

  梅雨季仍是来了。一提到梅雨季,自难免顿时脱口吟出李清照的两句词来,“寻寻觅觅,冷冷僻清,凄惨痛惨戚戚”,“梧桐更兼细雨,到傍晚、点点滴滴。此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现实环境倒是,“要愁那得功夫”。数据表格和逻辑函数的簇拥而至,让人的脑筋锈得乌烟瘴气,此情此景,颇似余光中师长教师《芝加哥》中第一节所描画的那样,“新年夜陆的年夜蜘蛛雄踞在/密网的中心,吞食着天文数字的小虫豸,/且消化之以它的毒液。/而我扑进去,我落入网里——/一只来自亚热带的/难以消化的/金甲虫。”愈加奇异的则是后边的“神”契合,第二节以下,“文明的群兽,摩天年夜楼压我们/以立体的冷漠,以阴险的几何图形/压我,以数字后面的很多零/压我,压我,但压不竭/超脱于他乡人的灰目中的/西望的地平线。”产业化的浪涛在泛动,年夜布景下,你与我,我与他,每小我,缈小到抵不上眇乎小哉的虫豸,精确地描述,作为社会个别的年夜出产介入者,茫茫浑浑,仿佛扬尘。

  在上个月,蒙中国地质的张艳教员保举,有一首诗歌《产业化诗意》被《今世人》杂志今年度第5期收录。一样的迷惘,一样的乡愁,可谓是对余师长教师那首诗的致敬——多年拜读,多年品味,委曲算是一愚之得:

  产业化诗意

  制表。看图。会商R5的

  半径指向。和备注题目

  中间线的切割题目

  但我其实不感觉都是故弄玄虚

  十几年来,跋涉于钢铁森林

  心却变得越发柔嫩,有几回

  抱起母亲放到轮椅上的时辰

  禁不住潸然落泪。熔炉与锻锤付与了我

  更多暖和的属性。车床又不竭

  提醒以端方。恍如先秦诸子各各

  弹指生火。只是临时我要保存韧度

  不敢液化。我在年夜产业的

  轮轴下俯首躬耕。也极爱

  田野新碧,比及某个时辰

  洗净浑身油腻,扶着母亲

  去认一认这是麦子,这是蒿子

  年夜师已逝,母亲也殁。不再会有第二小我那末敏感而沉着地记实,“罪行在成熟,夜总会里有蛇和夏娃,/而黑人猫叫着,将天主灭顶在杯里”,不再会有第二小我站在河滨,痴痴怔怔地指引着儿子,将菥蓂从头界说为“剌剌冈”。那一年母亲方才病重,尚可支持着身子出去走一走,河滨菥蓂花怒放,远处人家的狗子闹得起死回生。以后写出《菥蓂记》一章,开篇第一句便是,“对我人生不雅发生庞大影响的两个处所,一个是钢铁工场,一个是西藏。”

  昨日在南归的高铁上,儿子翻阅气候预告,说接连好几天将是阴雨连缀。遂与他诠释,这是江淮的梅雨季在磨刀霍霍。到了晚上,又与女儿在视频上说起就在她工作糊口的石市,其西郊有一个镇叫年夜郭镇,年夜郭镇西有一个村叫于底村,于底村里有一座庵寺叫虚云禅林,出了于底村往南两千米,就是她老爸曾的母校。气候晴好的时节,站在于底村南西望,很是闻名的太行卧佛,一览无余,阿谁盛况,非常震动。三十年了,现在女儿或将跟随着老爸的脚印,故地重游。女儿复聊到父亲节的礼品,推之不失落,就让她网购了一条爆肉龙纹的小金刚长串,再三声名,跨越一百年夜元,便拒收。

  儿子仍是习惯多动,哪怕是一宿好睡,以腿迫人之技愈发出神入化。早上一路,他像是发现了新年夜陆,连声喝彩,“外边下雨了!外边下雨了!”非北人乐雨也,他的意思年夜概是——终究回归清冷世界了。雨声浙浙,父子俩撑伞往来来往,买些菜蔬,又鸡胸肉若干,说好的减肥年夜业,岂可中途而废。

  公寓阳台以彩钢做顶,每有雨下,如马飞跃。十数载客旅生活生计,对梅雨季的新颖早便弥消,继之而面临的是说不出的无聊与空寂。鸟飞不见,人踪罕至,一日一日地盘桓复盘桓,这个阶段有时是两旬,有时是一月。南宋诗人赵师秀有诗名《约客》,“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水池处处蛙。有约不来留宿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既活泼,又贴切,把个场景还原,做到了极致。赵师秀者,宋皇室后裔,“永嘉四灵”中人,有“鬼才”之称,固然特攻五律,青史留名的却仍是上边这首七绝。

  听万马飞跃,怎不生出灯下看剑之心魄?遐想昔时,斗志昂扬的辛幼安,亲率五十余骑,马踏敌营,万人当中,力擒叛将张安国而归,那真叫气冲斗牛,一时无两。可谁能想到,英雄终遭藏匿,年夜半生弃置,至死犹呼“杀贼!杀贼!”怪不得他曾奋笔疾书,“了却君王全国事,博得生前死后名。可怜鹤发生!”与岳武穆之“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剧烈”,遥遥呼应。汗青老是惊人地类似。也怪不得后代的文征明慨叹,“千载休谈南渡错,那时自怕华夏复。笑戋戋、一桧亦何能,逢其欲。”百代下不雅,历来政治是一回事,军事则是另外一回事,后者须避前者,莫不如是。

  听雨能听出个万古兴亡,岂不又为梅雨季多生出一桩公案。

  前人听雨,若道个中味道,为诗词者,当推蒋捷,为口语文者,当推余光中。

  在余光中师长教师《听听那冷雨》一文中,有几句最感动人心,“索性更冷一些就行了,他想。索性把湿湿的灰雨冻成干干爽爽的白雨,六角形的结晶体在无风的空中回盘旋旋地降下来。等须眉和肩头白尽时,伸手一拂就落了。二十五年,没有受故里白雨的祝愿,也许发上下一点白霜是一种变相的自我抵偿吧。”而若是教蒋捷来做个了断呢,寥寥二十8个字足够,“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离合悲欢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还记得母亲殁前的哪一年,具体已没法记清,梅雨季里归南,走进公寓的一霎时,恍如雷击当头——床笫上,桌子上,四处都是一片霉丝茁壮成长的气象,说不百感交集,怎样可能呢。但不过擦拭一净,打开电脑,继续着与数据表格和逻辑函数的空费时日之“战争”。

  雨声中,儿子睡得很熟,一米8多的年夜个子,翻来覆去,小床为之偶生吱呀。

  但父子相依,心下倒是没法言喻的平和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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