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慢点，好吗

那年冬天生病的你，像一根蔫了的香蕉。你靠在我肩上时，我看到你头上根根刺眼的白发。我知道我不得不承认：你变得有些老了，我的妈妈。
　　印象中的母亲绝对是个严母。时至今日，我仍记得你是怎样教会我读表的。五岁的我跪在地上，看着闹钟被你轻轻拨弄几下就狠狠地转上几圈。意味着我又要领走你一个巴掌。我不知道小小的我怎样是怎样熬过那个夜晚的，我只知道我很怕你，我的妈妈。
　　还有小时候的我免不了闯祸，又害怕你的责罚。所以选择了一个最简单但是后果很严重的方法——撒谎。总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总在揭穿我之后罚我跪在地上好久。即使你消气以后搂着我柔弱地问：“还疼吗。”我还是很怕你，我的妈妈。
　　到了现在，我才明白：当你识破我拙劣谎言时，或许在告诉自己，要相信我一次。但另一个声音会跳出来，把你的心瞬间变硬。你一定在说：“对不起，儿子。”回想起来，理应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但是随着我长大，你对我也越来越温柔。渐渐的，你说我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凶巴巴地对我。我看见时间带走了那个严厉的妈妈，又带回温和的你。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其实与其说时间似水，不如说它更像风。我们能看见水的足迹，却抓不到风的方向。只看到风雨后的沧桑。
　　我意识到当孩子一天天长大，像大人时，大人也一天天地像孩子。
　　那年冬天生病的你，像一根蔫了的香蕉。你靠在我的肩上。印象中雷厉风行的母亲第一次这么虚弱。我不自在地抽动了一下肩膀，妈妈却说：
　　“儿子，别动。妈好累，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你头上的几根白发像银针一样戳在我的心上。我很想数一数究竟有几根。最后忍住了。不忍心。
　　我以为你会永远风风火火，不会老去。但事与愿违，或许是时间对每个心里有所期盼的人开下的玩笑。这个玩笑对时间本身无足轻重，但对于我们却很沉重。
　　我没有什么想说的，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妈，走慢点，好吗？让儿子追上你吧。时间啊，别走那么快，好吗？我要跟紧我的妈妈，帮她轻轻拔去头上的白发。时间啊，停下吧，求求你了，一秒就好。让我，让我可以多看看，看看我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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